阮兆輝，是香港粵劇界殿堂級人物，舞臺上，輝哥揮灑自如，演活將相才子市井徒，鐘情南音的他畢生推廣，惟當粵劇已然式微，推廣南音更是難上加難。 本著“誰都知很難，但怎么難都應(yīng)該做”的心態(tài)，他施展渾身解數(shù)，既與流行歌手及舞臺劇跨界合作，更撰新詞走入校園演出，盼收播種之效。 從藝71年，輝哥感嘆近年粵劇發(fā)展資源增加，水平卻下降，以及資助制度窒礙長遠推動文藝，形成掣肘。 “一桌兩椅”是粵劇最基本元素，他指看戲是看演員能否引領(lǐng)觀眾“入戲”，勉后輩努力裝備接棒，傳承粵劇。
▲粵劇名伶阮兆輝鐘情南音，多年來為推廣粵劇和南音而努力。
談到對南音的喜愛，輝哥興致勃勃，他憶述少年時代，常到俗稱“榕樹頭”的油麻地天后廟聽南音。 南音多凄涼調(diào)，他自言少年時代哪懂滄桑哀怨，當時的他亦學(xué)習(xí)粵劇，而粵曲亦吸收南音曲體，但他稱粵曲南音跟街頭獻唱的“地水南音”不同，對后者留下深刻印象。 地水南音，主要由失明的瞽師及師娘，于昔日茶樓演唱謀生，惟當著名瞽師杜煥于1979年離世后，南音已消失于公眾視線，令他惋惜不已。
鐘情南音 畢生推廣
2014年，南音納入《人類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作名錄》，作為南音愛好者，他指多年來港澳兩地不乏有心人推動，他亦曾灌錄南音唱片及公開演唱。 他稱，南音最大元素是造句，以4組每組7個字形成一套，并由很多套合成一支曲，雖然南音每套只有28字，看似欠缺變化，但他認為作為說唱藝術(shù)則極富藝術(shù)成分，因演唱者需制造情感變化，感染聽眾領(lǐng)略曲中情意。 他自言，喜歡較通俗的南音如《男燒衣》，因演唱者可加入“孭仔字”增加氣氛，帶動聽眾投入。
輝哥是少數(shù)可以跨行演出的戲曲藝人，丑生、須生、小武、花臉及老旦都手到拿來，除了踏臺板，他亦兼任香港中文大學(xué)音樂系客座副教授，定期講授粵劇及南音課程。 思想開明的他亦努力為粵劇找出路，如跟流行歌手張敬軒拍攝音樂故事《魂游記》，又兩度與舞臺劇名導(dǎo)演鄧樹榮合作舞臺劇《老人與他的海》及《地水南音x爵士樂》，于部分演出加入粵劇及南音元素。
▲阮兆輝與女兒曾慕雪（左）演出南音兒童音樂劇。
望跨界合作擴觀眾群
他直言，舞臺劇及粵劇各有觀眾群，冀望跨界別合作令兩劇種同臺演出，產(chǎn)生化學(xué)作用，亦嘗試擴闊粵劇觀眾群，舞臺劇觀眾因而認識粵劇及南音，或許改變視粵劇為阿爺祖母級娛樂的想法，甚至日后購票觀看。”除此，他亦出任推廣粵劇慈善團體“一桌兩椅慈善基金”的藝術(shù)總監(jiān)，拍攝介紹粵劇的短片，又隨團隊到數(shù)十間中小學(xué)推廣，并撰寫新詞方便學(xué)童理解吸收，更參演兒童南音音樂劇，透過生活化劇情，讓學(xué)生從小認識粵劇及南音。
曾經(jīng)歷上世紀50至60年代粵劇黃金盛世的他亦深明時移世易，當粵劇式微，推動已非主流的南音倍見艱難，他深明所做一切，不會是“朝種樹，晚鎅板”，即時增加觀眾群。 對當中難度，他心中有數(shù)，誰都知很難，但怎么難都應(yīng)該做。 以我這把年紀，仍奮力嘗試希望為粵劇留下種子，取得成果。”
自90年代起，輝哥多次為香港藝術(shù)節(jié)演出劇目，他現(xiàn)時與主辦方合作訂立“三年粵歷三百年”的3年表演計劃，由他身兼藝術(shù)總監(jiān)及演員，明年頭炮節(jié)目是演出古老排場戲，而參演的都是獨當一面、未來將成大器的中生代演員。 他盛贊主辦方有遠見，愿意訂立長遠計劃，讓劇團及演員作出嘗試，而每年演出劇目各有主題，第2年及第3年將演現(xiàn)代戲及新派粵劇，喜見參演演員反應(yīng)積極。
“非流行文化 怕變動失原貌”
近日政府公布《文藝創(chuàng)意產(chǎn)業(yè)發(fā)展藍圖》，當中包括推廣嶺南文化特色，而粵劇正是嶺南文化象征。 不過他提到，多年來在香港推動文化藝術(shù)都非易事，包括主事官員不懂文化藝術(shù)，“不懂又怎重視？”即使個別官員有心，但需按制度行事，感覺成效有限。 他指，現(xiàn)時粵劇資助需按年申請，亦講求成績，如舉辦兒童粵劇夏令營，活動以表演作結(jié)，但不少學(xué)員是初學(xué)，只能作最簡單的表演，結(jié)果演出由個別曾習(xí)粵劇的學(xué)員擔綱，感到對初學(xué)者不公平，亦反映制度忽視粵劇要時間浸淫的特點。
自2009年粵劇納入《非遺名錄》后，政府便投放大量資源推廣戲曲文化，但他質(zhì)疑投入資源卻未見成效。 他稱，過去是觀眾主導(dǎo)，但現(xiàn)時不少劇團靠申請資助“開戲”，高峰期每日有5臺粵劇散落不同劇場上演，認為哪來這么多演員及觀眾，更曾聽聞有劇目只有100多名觀眾，“像是每天有戲上演，但憂的是濫竽充數(shù)，長遠令水準低落。”
輝哥視粵劇為終生職業(yè)，對粵劇很有抱負，早于70年代及90年代成立“香港實驗粵劇團”及“粵劇之家”，革新粵劇及修復(fù)不少傳統(tǒng)粵劇。 他指，過去盛行《鴛鴦蝴蝶派》的粵劇劇目，致生旦戲流行獨大，令其他行當演員備受忽視，因此他推動非生旦戲，讓其他行當演員亦有出路。
對近年盛行粵劇創(chuàng)新，他有所保留，直言粵劇并非流行文化，亦不宜變得流行，怕的是變動太多，盡失原貌，因此重點是要先保留粵劇，使之不致消失不復(fù)還。 至于演員，他指，“一桌兩椅是粵劇基本元素，看戲是看演員能否引領(lǐng)觀眾‘入戲’，盼后輩演員努力習(xí)藝以作傳承。”
▲明年起阮兆輝與香港藝術(shù)節(jié)，推出三年粵歷三百年表演計劃。
羨慕別人推廣歌劇 成績表“可等50年”
如何有效推廣粵劇，是輝哥最關(guān)注的。 他分享一個推廣歌劇的故事，發(fā)人深省。
他憶述，早年獲香港藝術(shù)節(jié)邀請參加分享會，有一名德國女士分享推廣歌劇的經(jīng)驗，對方稱當?shù)匾鄰膶W(xué)校入手，但會邀請學(xué)童與其家庭看歌劇，讓歌劇“入屋”成為全家人的話題，而不止是派傳單。 不過，他指港人工作繁忙，要請假跟孩子看劇并不容易，加上教師壓力沉重，相信較難于香港實行。
他又指，當問及何時才見到推廣的成效，該女士笑言“50年后才派發(fā)成績表”，令眾人譁然。 他指，培養(yǎng)幼童文藝興趣如同播種，短期內(nèi)難見成果，最終亦可能無法結(jié)果，而文藝興趣亦需時間浸淫培養(yǎng)，不能一蹴而就。 他直言，相對香港處處要見成績，十分羨慕對方可以等待一張50年或更長時間才見效的成績表。
演出因恐襲被逼取消 感人生無常珍惜當下
阮兆輝于1945年11月11日出生，上月度過79歲生辰，他說人生無常，更要珍惜所有，皆因今年3月他原擬到莫斯科演出，惟出發(fā)前當?shù)匕l(fā)生恐怖襲擊而被逼取消，他指若當時身在劇院，恐難幸免。
該項演出是慶祝中俄建交75周年的活動，原定于莫斯科西北部“番紅花市政廳”音樂廳舉行，但他指演出前2星期，有恐怖分子闖入正舉辦演唱會的音樂廳亂槍掃射，釀成最少70人死，140多人受傷的慘劇。 事后主辦方即時改期，原擬明年再辦，但擔心最終未能成行。
輝哥與妻子鄧拱璧十分恩愛，2020年疫情時，鄧于籌備網(wǎng)上粵曲籌款演唱會時輕微中風(fēng)，令輝哥十分擔心。 4年過去，輝哥指妻子已康復(fù)，而他雖患黃斑病變及青光眼，尚幸定時服藥可以控制。 訪問當日，他說晚上要出席高齡好友的喪禮，送別最后一程，他說人生是不停的悔恨，悔學(xué)藝不足，恨生死無常，加上因恐襲事件取消演出，他更體會珍惜當下，無論于愛護家人、保育南音，及傳承粵劇都不容猶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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